呼吸变得越来越激烈。

紧张的触感遗留在自己的皮肤上，沿着神经进入了自己的大脑。“自己”围困自己的景象，一直在梨果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自己，到底是谁呢？

如果自己的身份只是外界给予自己的代号，那么真正的，真实的自己又是什么人？？根据自己“原型”的说法，现在的自己，岂不也是18万円的实验动物么？

那么，自己还有权利和立场站在自己朋友的身边吗？

毕竟，可以取代自己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按照她们的说法，自己会被选择成为津久野梨果而不是273的理由，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能力有着更高的等级而已。

就好像是培育出来的家畜一样，挑选出其中最为优秀的个体继续进行繁衍，而自己只不过是这种行为重复了上千遍之后留下来的最后一个“成品”而已，况且如果需要的话，只需要再花区区18万円就可以再“制造”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津久野梨果了。

好可怕。

太可怕了。

津久野梨果，并非恐惧自己的能力被人压制，也并非是因为看到了那么多的“自己”而产生了畏惧，对于这个少女来说，自己不再是自己其实比想象中还更容易接受一点。

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她并非因为自己会失去什么而恐惧，反而是因为溺爱自己的家人以及亲朋好友会因为自己而陷入混乱之中而恐惧。

比起自身的问题，她更多的是担心他人。

因为她很明白，有许许多多的人在背后关注并且一直以来都支持着自己。

津久野梨果不想让自己的父母失望，不想让自己的姐姐痛苦，也不想让自己的挚友，同学们追悔莫及；同样的，不想让上条当麻知道这一切——不想要让他为难。

那个人是非常温柔，如果向他和盘托出的话，他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对于上条当麻，津久野梨果给予了最大限度的信任——这种信任并非是盲目地，而正是因为理解他的为人和性格，才不想让他知道。

在空旷无人的马路上飞奔的身体逐渐慢了下来，体力已经到极限了，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每次迈开步子，都显得那么无力。

在深夜的街道上，唯独只有津久野梨果的身影在徘徊着。

而这奇异的静怡很快就被从街角飞奔而出的某个人给打断了。

“呼……”

那个人，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如同长跑运动员一样慢慢地降低了自己的速度，朝着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的梨果靠了过去。

“喂，津久野。”

熟悉的声音，把梨果的“魂”给叫了回来。

“你没事吧？”

“上条……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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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刚刚见到梨果了？”

“啊，在街上碰到的，不过才刚刚打完招呼，她就从我面前消失了。我这会儿还不知道怎么了呢。”

上条当麻挠着脑袋，实在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才到底怎么回事自己根本就想不明白，特别是津久野梨果还突然剪了头发这一点更让他糊涂了。

手机听筒里，曾经拿着扫地机器人追杀自己的女猩猩正在烦恼着，而烦恼的源头，就是迟迟不归的舍友。

“梨果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话说回来罪魁祸首不会就是前辈你吧？”

“最近虽然见面少，但摸着上条先生的良心说绝对没有！”

而且，我也不想再被大小姐用锅铲敲脑袋了。

“我怎么听说梨果总是给前辈你做饭来着？”

“那个……”

“算了，那是梨果和前辈你之间的事情，我就不管啦。不过相对的，前辈如果还能遇见她的话，一定要看住梨果。我总觉得最近她魂不守舍的，这太不正常了。”

湾岸真琴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冷静，但上条当麻却似乎看到了一只霸王龙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的样子——说起来，上次这女孩子的身边还有个男生吧？？看上去好像和自己的年纪差不多。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就是她的男朋友吧，真是悲惨啊。到底是要多么不幸的人生才会认识那种女孩子啊。

“我会再打电话给自己的后辈问问看有没有见过梨果啦，总而言之有时间的话也麻烦上条前辈你了。”

“哦哦，话说我之前好像看到津久野她剪头发了唉。”

“剪头发？你说什么？！”

听筒里的声音突然飙高了一倍音量。

“梨果怎么可能剪头发！如果她真的剪了头发，果然原因就是你吧！”

和我有什么关系……

上条当麻心里发麻，暗自责怪自己太多嘴。只好一边陪着笑一边打起了马虎眼。而在听筒里的咆哮声几乎要把耳朵都震碎的前一秒，他才得偿所愿——或者说，硬生生地按下了挂机键。

湾岸真琴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子，上条当麻通过简单的接触就已经明白了。虽然以前的记忆失去了，但并不妨碍上条当麻对这种状况做出判断——虽然人的确是不错，不过这种一句不合就要发飙的性格，实在不是可以通过电话交谈的对象。但仔细想想的话，如果是面对面的情况，这会儿估计上条当麻又要被她举着清扫机器人追出三条街了。

“唉，真是不幸……”

因为换购用的购物券遗失而追出了大半个第七学区最后还跟丢了末班车——现在的上条当麻正走在“完全放学时间”下的学园都市的街道上。从目前的位置走回自己的宿舍大概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抛开这一点，等回到家的时候茵蒂克丝因为饥饿而发狂的脸也实在是不想看到。

毕竟看到的下一个瞬间，自己的头皮就要遭殃了。

一边叹息着自己的不幸，上条少年回家的脚步慢了下来。廉价篮球鞋硬梆梆的触感让身体很不舒服，就好像脚底下有东西粘着一样有一种奇怪的异物感。

嗯？

在上条当麻眼角的视野里，突然有什么人一掠而过。

像是奔跑的鬼影一样。

如同是被那道鬼影牵动了神经，控制了身体，上条当麻的脚步开始加速了。朝那个“鬼影”追了过去。它的速度一会儿快，一会儿慢。就好像是漫无目的地在学园都市中闲逛一样，四处地飘荡着。

不，这么说也不是很正确。

四周的景物，已经变得越来越熟悉了——沿着现在的路继续跑下去的话，就是自己的宿舍了。

唉？

难道是好心的领路精灵么？

说什么蠢话呢。

“领路精灵”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好不容易拉近了距离的上条当麻终于清楚地看到了它的背影。

长发飘飘的女孩子。

熟悉的背影。

果然，是因为这个所以自己才不自觉地跟着她吗？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先于自己的大脑理解到那个人就是津久野梨果，所以上条当麻才会一路追过来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这种事情，更加让上条当麻感到不解的是自己的双腿。

完全，完全没有减速。

迈动的速度又开始加快了。

朝着那个女孩子飞奔了过去。

但在转过了街角之后，理智开始作用到了身体上。大脑指挥着双腿慢慢降低的速度，从少女的身后接近。上条当麻的全身开始冷却，篮球鞋在深夜的地面上凿出哒哒哒的响声。

即使是这样，以往反映敏捷的少女却没有察觉。她仿佛是思考着什么问题的哲人一样，呆滞地站在原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沉默地一动不动。

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用什么样的声调去打招呼呢？

上条当麻是和外表不同，有些地方意外敏感又纤细的少年。仅仅是看着津久野梨果的背影，他就感到一阵揪心的感觉。仿佛是易碎的玻璃制品却在地震中放在了桌角上一样。

那样的……危险。

长长的，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上条当麻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像是以往的自己一样，去和她打招呼吧。

“喂，津久野。”

少女纤细的身体转了过来，表情僵硬而眼神却非常空洞的她，一瞬间绽放出了光华。

啊啊，没错了。

这是自己认识的少女，自己所亏欠的女孩子。

她的表情，就好像世界在今天崩塌了一样，透露出奇异的绝望，但是在看到自己的时候，嘴角却自然地翘了起来。

“你，没事吧？”

“上条……前辈……”

“额，是我没错啦。”

“……我，今天……不想回去！”